第143章 贺新年(2/2)
林浅坏笑道:「众兄弟不妨尝尝。」
众人依言,夹了肉进去涮,红油沸腾间,肉片煮熟,众人皆放入口中,随即都停住动作。
艰难咀嚼片刻咽下,随即不停往嘴巴扇风。
「这东西好辣!」白浪仔喝下一碗米酒后,才能说话。
林浅用勺子舀起红油:「这油是辣椒做的。」
和番薯丶土豆丶玉米一样,辣椒早就随大航海传入大明了,只是大多被当做观赏植物,少有人用以做菜。
林浅也不是无辣不欢的人,这红油用的辣椒极少,针对大明人口味做了极大调整,权当是给年夜饭添些趣味。
众兄弟得知辣椒竟能吃,纷纷啧啧称奇,缓过劲来后,又觉得有些上头,继续往辣锅众下肉。
郑芝龙道:「辣椒也是香料一种,如此想来,番人如此迷恋香料,倒说得通了。
「」
陈蛟闻言有些惋惜道:「可惜澳门之战时我不在,没看见你们痛打红毛夷的景象。」
白清道:「不妨事,我们参加了澳门之战的几个船主,也都没太看清,天太暗了。」
说话间,有船员端来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放在火锅边,众人都好奇望去,见是一盘元宝状白花花的食物。
林浅笑着解释:「这是饺子,辽东百姓过年常吃,大家尝尝。」
说罢,林浅率先夹起一个饺子,吹散热气,小心翼翼撕开一个小口,往饺子馅里吹气,而后一口放入口中,被热腾腾饺子馅,烫的合不上嘴。
吸溜吸溜的过了半晌,才驱散烫意,一口咬下,只觉一包汤汁在口中化开,浓香四溢。
这盘饺子是鹿肉混猪肉馅的,还加了笋丁丶菌菇。
鹿肉瘦,猪肉肥,二者相互弥补相互融合,相得益彰,配合笋丁丶菌菇,当真鲜美异常。
众兄弟你争我抢,很快便将一盘烫饺子全数吃下肚,随后第二盘丶第三盘,第四五盘依旧如此。
唯独陈蛟苦笑着一人打边炉。
盛宴之后,杯盘狼藉被撤掉,换上清茶丶甜粿。
相比饺子,甜粿众人就很熟悉了,这东西在广东过年尝吃。
制法是用糯米粉浆蒸出,而后切片裹蛋液香煎,炸至色泽金黄。
林浅尝了一片,只觉甜粿质地软糯,香甜醇厚,外皮香脆微焦,内里软糯拉丝,对比强烈,滋味绝佳。
陈蛟吃了片甜粿,自豪说道:「这里面加的红糖,诸位可知是哪里产的?」
雷三响配合的捧哏道:「莫不是东番岛?」
「正是。」陈蛟拍手笑道,「这是大员屿上甘蔗试种田产的,只种了八个月,月份还不足,可糖度已直逼岸上了。」
林浅关切道:「说起甘蔗,赤崁现在开垦多少田地了?制白糖的匠人够不够?」
陈蛟:「田地已有一千馀亩,白糖————」
「咳咳咳————」众兄弟一阵乾咳,他们不敢制止林浅聊公务,只能制止陈蛟了。
「说了不聊公务,瞧我这记性。」陈蛟端起茶杯,「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随着众兄弟聊天谈笑,屋外月亮越升越高,越过中天。
大明迎来了天启二年。
南澳岛上冲天花绽放不绝,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青梅坊后院中,苏青梅蹦蹦跳跳,指着天上让父亲快看。
苏康努力收着笑容,故作严肃说道:「都是大姑娘了,要稳重些。」
岛南一处大厝屋中,马承烈对奴仆呵斥:「别看烟花了,照着礼单把礼物核对一遍,明日一早,就要送去给舵公拜年了。」
云澳湾船厂中,战俘胡安望着天空残月,耳听南澳城的动静,只觉这些热闹,落在自己耳中全是喧嚣。
他心情郁闷,灌了一口黄酒,同时对值夜班干活的荷兰俘虏骂道:「异教徒,快点干!乾的慢了,过年也有人抽你。」
潮州府中,胡肇元在新娶的第八房小妾的服侍中,安然入眠,临上床前,不忘对管家吩咐:「别忘叫船工们明天去马耳澳,往岛上送货。」
管家有些为难:「老爷,大年初一送货啊?」
胡肇元:「要的就是大年初一,我不能登岛给舵公拜年,礼物总要送到吧。」
紫禁城皇极门朝房中,叶向高丶刘一爆丶韩等七位阁臣齐聚,准备参加正旦大朝会。
韩低声道:「诸位可把奏疏都准备好了?」
天启皇帝登基以来,深居不出,朝局渐为阉党把持,此番东林党人正要借正旦大朝会,面见皇帝,直陈时弊。
叶向高有些头痛,劝道:「虞臣,在正旦大朝会上疏,是否有些不妥?」
说白了,正旦大朝会,还是个偏礼仪性的活动,不是拿来辩论政务的。
刘一爆慷慨陈词:「天启元年三月,辽东陷落;五月,广西梧州大水;九月,四川奢崇明起兵造反;同月,黄河决口;全年,西南大疫————元辅还不明白吗?国家危难当头,已顾不得那麽许多了。」
叶向高努力平息东林党人怒火:「不是还有镇江大捷吗?对,还有前几日兵部刚到的急递,南澳水师腊月初二击退来犯红夷,又是一场大捷!」
韩一挥袖子:「元辅不必再劝,正旦大朝会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清流丶
阉党敦是敦非,必须分个高下对错,我大明吏治,不能再不清不浊的混下去了。」
争辩间,有鸿胪寺官员走进朝房,拍打肩头雪花,拱手道:「诸位阁老,吉时已到,上朝吧。」
正月初三清早,林浅早早来到南澳政务厅。
南澳岛大部分吏员已过年休息,政务厅大院成了林浅临时接见宾客的地方。
白浪仔按林浅的吩咐,将青萍号上的六十名弟兄叫到政务厅集合。
林浅看着这些人心里满是感慨。
不算林浅和他的结义兄弟们,青萍号上共有五十九人,其中十六人是陈蛟在马尼拉招募的。
最初夺船时,只有四十三人。
这些人跟随林浅时间最久,经历危险做多,获得报酬也最丰厚。
谁能想到劫船时,他们还是刀尖舔血的海寇,只为了一百两银子就豁出性命。
两年不到时间,已人人都有营兵身份,手上攥着几百两银子,过起人上人的日子。
一年半前,林浅刚劫持马尼拉大帆船,行驶到澳门外海时,曾对这他们许下过诺言,分完马尼拉这票的银子,就让大家回家看望父母妻儿。
如今银子早已分完,岛上兵强马壮,也不缺人手。
该到实现诺言的时候了。
林浅叫白浪仔拿酒,给每人倒上,酒是最烈的烧刀子,每人满满一碗。
而后,林浅回忆了自劫船以来,众人一起经历的种种,从劫持凯萨琳丶闯台风丶帛琉岛的黄金水母湖到劫持大帆船丶定居南澳岛丶灭李魁奇丶劫林府等等。
桩桩件件,林浅记得清清楚楚,此刻说来,众人无不感同身受。
说到台风丶抢船,众人无不神情紧张;说到逛花船,一起喝酒的种种,又都纵声大笑。
末了,林浅举杯,朗盛道:「如今,该到我实现诺言时候了,诸位若要回老家,明日即可登船离岛。只是别忘了,无论走到天涯海角,诸位都是我林浅的兄弟,干!」
说罢,林浅将一碗烧刀子尽数饮下,酒水顺着嘴角流淌,沾染衣襟,极为豪迈。
众人见状,都举杯痛饮。
一杯酒后,气氛有些沉闷。
林浅给了周秀才一个眼神,周秀才取来一个帐册,点名道:「钱五。」
被叫到名字之人从队伍中走出,拱手道:「直库叫我。」
直库还是船上称呼,落在众人耳中,都感十分亲切。
周秀才道:「你是南直隶人,家住苏州府,和于小五丶张牛家离得近,他二人在过台风时,失足落海,这是给他家人的抚恤。」
周秀才说罢,拿出两个锦袋,放桌上,各自打开,里面赫然各装了五根金铤。
「是的,我一定带到!」钱五双手发抖,接过两袋金挺。
周秀才照着帐本继续道:「齐三,这袋是吕维的抚恤,他是在劫大帆船时,被弗郎机人杀得,托你带给他家人吧。
齐畅,这袋是————」
周秀才挨个点名,发放抚恤。
青萍号上的六十馀人,自打跟林浅时起,每人姓名丶籍贯丶住址就记录的清清楚楚。
每个因公丧命的,周秀才的帐本上都记的明明白白。
接了抚恤的船员,各个都垂首默然,神色颇为感动。
就连侍立一旁的雷三响,都眼圈发烫,抬眼看着天空,心中感慨,当年父兄战死萨尔浒,老娘可曾拿到过半个铜板的抚恤?
若朝廷的达官显贵,都有一半像舵公,自己老娘也不至没活头,投井自杀。
周秀才的阵亡名单不长,总共只有七人,很快抚恤发完,合上帐本,说道:「丑话说在前头,谁敢黑了兄弟的抚恤,舵公绝不轻饶!」
林浅也拱手道:「抚恤万望送到,拜托了!」
舵公言词实在恳切,有人当场就道:「娘的!我舍不得岛上,要走你们走,我不走了!」
有人低声道:「别冲动,你不回去,家里老娘怎麽办?」
周秀才见时机成熟,当即道:「舵公说了,若有人想住在岛上,也可托人送信,把家眷接来,舵公派船去接。」
「真的?」这话一出,众人都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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