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苏康托孤(2/2)
而且对于基建丶粮食丶民生相关领域还有税率优惠政策。
具体实施细则,就由南澳政务厅来年商讨决定,这是触及数千人切身利益的大事,不能急于一时,万务求稳。
待汇报结束,林浅将周秀才和郑芝龙二人留下,吩咐道:「给东番岛送信,让大哥和苏康回南澳过年吧。
另外过年时间充裕,外部又没什麽战事,多准备年货,搞得热闹点。」
二人齐声应下。
腊月廿一,陈蛟率一艘海狼舰丶六艘苍山船自东番岛返回前江湾靠港。
林浅率领岛上众兄弟以及苏青梅在港口迎接。
——
片刻后,陈蛟走下舷梯。
「大哥!」雷三响招手喊道。
陈蛟笑容满面,大步走来,拱手依次招呼:「舵公,二弟丶三弟丶七弟!」
林浅打量他道:「大哥黑了,也精壮了,气色看起来极好。」
雷三响接道:「岂止是极好,寒冬腊月的,大哥就穿个单衣,很足啊火力。」
陈蛟苦着脸笑道:「你们就别打趣了,都是鹿肉吃的————」
雷三响调笑道:「大哥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不知鹿肉是好东西。」
「好啊!」陈蛟大笑,「船上有鲜鹿肉两千斤,鹿肉乾五千斤,老三,我可得亲眼看着你顿顿吃下去!」
雷三响摸着肚子道:「那可有口服了俺。」
「等着上三昧真火吧!」陈蛟笑着下了断言。
在林浅兄弟们大声开玩笑的同时,苏康也从船上下来。
苏青梅见了大喊:「爹!」然后快步扑向父亲。
苏康扶住女儿,努力把笑脸重新板起,批评道:「梅儿,你过年都十六了,怎麽还莽莽撞撞的。」
「嘿嘿。」苏青梅憨笑道,「爹,你瘦了,也黑了,咱们回家,舵公送了好多鹿肉,快吃了补补。」
饶是苏康努力控制表情,也不由面色一黑,推脱道:「爹还是想吃些清淡的」
。
苏青梅走在前面,说道:「爹,你去东番岛的这段时间,我都是住在白清姐姐家里————
我还去了一趟澳门,看了不少病人,不过你放心,都是小病————
舵公治疟疾的法子真的有奇效,澳门不少疟疾病人就是用青蒿汁治好的————
「」
苏康满脸慈爱的听着女儿讲述,只是隐隐有些心虚。
路过林浅身边时,苏康停住脚步,拱手行礼:「舵公。」
去东番岛前,苏康可没这麽恭敬,很多时候见了林浅都是装看不见的。
林浅只是淡淡瞟他一眼,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寒意,令苏康身子不由一抖。
「明天一早,黄花山书院见我。」
「是。」苏康恭敬行礼。
当晚,回家的苏康心神难安,他初去东番岛时违背舵公命令,错误用药,害了九个人性命。
此事虽已过去很久,也没有苦主追究,可苏康心中原谅不了自己。
刚上南澳岛时,林浅的那个眼神,也让苏康知道,舵公也没有忘记这事。
林浅一向赏罚分明,这次不知会如何惩处他————
那毕竟是九条人命,苏康自认除一死外,再无弥补办法。
在东番岛时,苏康其实已有死志,可回到南澳岛,见了女儿,又觉出活命的可贵来。
苏青梅则在一旁,详述这段时间经历,尤其是澳门海战见闻。
「————腊月初二晚上,我就在天元号上,海上摇晃的厉害,炮击声响也大,还有炮弹击中天元号的巨响,甲板上面对面讲话,都得大吼才行。
我一开始怕的不行,连手都是抖的,根本没法给人治伤。
舵公安慰我说底仓安全,就当是路上行医,叫我想想爹爹在会如何办。
听了这些,我就不怕了,下底舱后,受伤的船员,一个个从上层甲板送下来。
受伤最轻的,也是数处木屑刺入身体,伤的重的都是断手断脚。
底仓里全是血,船员用沙土铺在脚下,才能勉强站稳。
一晚上,我救了十二个伤员,都保住了命。连舵公都夸我镇定,还夸我医术好,深的父亲真传,后来去澳门时也带着我。
怎麽样,女儿厉害吧?」
苏青梅絮絮叨叨讲完,眼睛弯成月牙,等着听苏康表扬。
可苏康却慈爱的望着女儿,神情恍惚。
「爹?」苏青梅试探着叫了一声。
苏康回过神来,柔声道:「看来舵公对你不错————」
苏青梅喜上眉梢:「那是自然!舵公对所有人都好,去澳门时,舵公还让我帮澳门百姓治病呢!
爹,你没看到舵公入澳门那天,全城百姓都到街边瞻仰,挤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把舵公当成大英雄!」
苏康看着苏青梅雀跃模样,冷不丁问道:「梅儿,你喜不喜欢他?」
苏青梅一愣:「什麽?」继而脸色腾得一下变成火红,头摇的如拨浪鼓般:「没有,没有!爹你瞎说什麽!」
苏康挤出笑容:「没有就算了,是爹胡说。」
算算年纪,过了年,苏青梅就十六岁,已是最适合出嫁的年纪了。
尽管苏青梅与林浅身份差的大,可年纪相仿,舵公重情义,料想就算苏青梅做个小妾,也不会受亏待。
苏康不知明日见了林浅,是否还有命回来,是以才迫不及待给苏青梅找个好归宿。
不过他也不是乱点鸳鸯谱的人,苏青梅不愿意,他也不会硬逼,只要能留在舵公身边做事,总不会过的差。
苏康语重心长的道:「既然舵公看重你,你往后就多跟在舵公身边吧。
苏青梅颇感诧异,以前自己爹可是最反感舵公的,还常以礼教约束她,让她不许给男子行医,不可与男子独处,怎麽今日却一反常态了?
苏青梅试探问道:「爹,怎麽突然说这个?」
苏康笑着摇头:「这几个月,爹都在东番岛,好久没考校你医术了,不知道你懈怠了没。」
苏青梅立马苦了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啊?现在考啊?」
苏康板着脸道:「那是自然,你听好了————」
整整一晚,苏康都在考校医术。
说是考教,其实是苏康教导的成分多些,所教的内容主要是针灸丶诊脉丶手术等,针对病症是外伤丶男科丶疟疾丶养生丶验毒等。
尤其是验毒,苏康讲的又多又细又深。
苏康对苏青梅的教导一向是教习结合,隔很久才教一点点,就怕苏青梅贪多嚼不烂。
而今晚恨不得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一口气灌进女几脑袋里。
讲完验毒,苏康又道:「爹接下来讲阴虚火旺。阴虚火旺常由不寐而起,人卧则血归于肝,不寐则肝血亏虚,同时耗伤肾精丶心火亢盛丶脾气虚浮————」
验毒还有治阴虚火旺,都已超脱正宗派擅长的范围了。
苏康会给女儿讲这些东西,显然满是针对性。
苏青梅听了一整晚,此时窗外已传来鸟叫声,此时她已感到万分的怪异,带着哭腔道:「爹,你怎麽突然讲这些,到底发生什麽了?你别吓我。」
苏康看了一眼窗外,天光微亮,此处离黄花山尚远,要提前上路了。
他从床上站起身来,整理好衣物,慈爱的对苏青梅嘱咐道:「乖,爹出去办些事情,你听了一晚,累了吧,快休息吧。」
苏康历来扮演的都是传统严父角色,从不允许苏青梅晚起赖床,何曾这麽好声好气的让她早上睡觉过。
苏青梅抓着父亲衣角,哭道:「爹,到底怎麽了?你告诉我,女儿和你一起想办法。」
苏康一狠心,扒开女儿的手,说道:「有件事你说对了,舵公是好人,还有白家娘子也是真心对你。往后若有什麽难处,你可以去找他们。
说罢,苏康出门,踏入昏暗晨曦之中。
沿着南澳城一路西行,越走苏康越是心惊。
这才几月不见,南澳城又发生巨大变化。
往日街边茅草房一样的三开间民居,全都换成了四点金样式。
一路西行,两旁都是青瓦白墙,富裕程度不像是置身南澳岛,倒像是在广州一般。
在繁华十字路口,甚至立有高大的灯笼照明。
有早起的商贩正准备吃食,番薯粥的香甜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无论行人还是商贩,都满面红光,精神状态比苏康离岛时还要好得多。
因职业原因,苏康对医馆十分关注,一路上居然看到了五六家新开的医馆。
别的店铺诸如酒楼丶客栈丶裁缝店丶杂物店也开了无数,即便是岛西和两个码头不挨着的地方,也充满商业活力。
走到黄花山脚,苏康顿时瞪大眼睛,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昔日荒山野岭已大变样,近处平地和缓坡,已经开垦出大量农田。
远望只见青青麦苗漫山遍野,绿油油一大片,看着就让人心里觉得舒坦丶有底气。
已有早起的农民在田里锄草丶培土丶施肥,休息时,还顺手从农田边缘的坡上,挖几颗红薯来,原地生火烤着吃。
番薯被烤的表皮焦黑,内里发红,都能流出蜜水来,一掰开满是腾腾热气。
炭火气和红薯的香甜气随风飘了老远,直往人鼻孔中钻。
农户们一家家坐在田埂旁,吃红薯早饭,红薯太烫,不得不左右手来回倒腾,好不容易咬一口进嘴里,也不敢嚼,张大嘴,呼出长长蒸汽来,惹得其馀农户笑声连连。
「真好啊。」苏康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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