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将军的认可(1/2)
秋意渐深,禁宫内的梧桐叶片片转黄,随风飘落,铺满了青石板径。脚步踩上去,便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彷佛每一下都在叩击着深宫的寂寥,更添几分萧瑟。
宫墙内的空气彷佛凝滞了起来,每一阵掠过的秋风,都携带着隐隐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拉紧衣领。
那些金黄的丶蜷曲的落叶,在风中无力地打着旋儿,像是无声的叹息,低低诉说着季节无情的更迭。
宫人们来来往往,步履匆匆,却都低垂着头,极力避免与他人眼神交汇,彷佛生怕触碰到那潜藏在华丽殿宇檐角下的暗流。偶有交谈,也是压着嗓音,三两句便匆匆别过,留下一片压抑的沉默。
自夏日围场那场惊马事件後,宫中的气氛,似乎并未随着时光流逝而真正缓和,反而在一种诡异的平静表面下,暗流涌动得愈发汹涌。
那些曾经丝竹不绝丶觥筹交错的热闹宴席,如今变得稀少而谨慎。宫妃们娇俏的笑声也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回廊转角处丶花荫深处的压低耳语,与眼底流转的猜疑。
皇帝的宠爱,从来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带来无上荣华的同时,也必然招致无尽的嫉恨与环伺的阴谋。这道理,深宫里每个人都懂,但当它真正降临在某个人身上时,那平静下的波澜,总比预想的更为凶险。
御书房内,午後光影昏沉。
这日午後,夏侯靖独自於御书房批阅奏摺。御书房位於宫殿深处,四周环绕着高耸的书架,上面摆满了泛黄的古籍和堆积如山的奏章。房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混合着蜡烛燃烧的烟气,让空气显得厚重而压抑。
窗外天色阴沉,灰蒙蒙的云层低垂,似有山雨欲来之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偶尔一阵风吹过,窗纸便轻轻鼓动,发出窸窣的声响。
夏侯靖坐在宽大的御案後,身上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他并未如往常般传召任何男宠随侍在侧,只留了福顺一人在旁小心伺候着磨墨添茶。
福顺是个年约四旬的太监,脸上总挂着谦卑的笑容,但眼神深处藏着精明。他动作轻柔,像一只影子般在皇帝身边游走,不发出丝毫多馀的声响。只有研墨时那均匀的沙沙声,以及偶尔斟茶时细微的水流声,点缀着满室的寂静。
然而,若有心人细观,便会发现皇帝的目光时不时会掠过窗外,或是在批阅的间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与等待。那敲击声轻微却有节奏,像心跳般一下一下,透露着内心的不平静。
夏侯靖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前几月的场景——那场让他心生忌妒的对话。
凛夜与秦刚在围场的短暂交谈,不过寥寥数语,却彷佛有种无形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皇帝回想起来,胸中便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那是忌妒,一种帝王不该有的情绪,却如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他是天下之主,万人之上,为何会在意一个男宠与将军的互动?可那画面就是挥之不去:凛夜面对秦刚时那不同於平日的冷静从容,秦刚那双惯见沙场的刚毅眼眸中掠过的丶一丝近乎欣赏的神色……两人彷佛在共享某种秘密,让他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
这种忌妒如同一把暗火,烧得他焦躁不安。他强迫自己专注於奏摺,朱笔在纸上划过,留下鲜红的批注,但思绪却总是飘忽不定。奏章上那些关於边关粮饷丶地方水患的文字,竟一时难以入眼。
良久,夏侯靖停下笔,抬眼看向福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先退下吧。朕想独处片刻。」
福顺微微一怔,随即躬身应道:「奴才遵旨。陛下若需要传唤,奴才就在殿外候着。」
他脚步轻缓地退至门边,临出门前,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皇帝略显阴沉的侧脸,心中暗自揣测着圣意。陛下近来心思愈发难测了,尤其是涉及怡芳苑那位的时候。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室内只剩下夏侯靖一人。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起身踱至窗边。窗外庭院中,几株晚开的菊花在秋风中摇曳,颜色虽艳,却带着一种凄凉的美感。花瓣边缘已有些卷曲,透着力不从心的颓势。
皇帝的目光越过宫墙,投向远方模糊的山峦轮廓,心中思绪万千。
围场惊马一事,表面上已平息,但他知道暗中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那些隐藏在幕後的黑手,究竟还布下了多少陷阱?而摄政王那只老狐狸,这次又伸出了多少爪牙?
而凛夜……
想到那个少年,夏侯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张清冷的面容,那双时而顺从时而疏离的眼眸,还有那偶尔流露出的丶与其身份不符的锐利与智慧……秦刚的注意,是单纯的欣赏,还是别有缘故?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叶片轻微碰撞的铿锵之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走廊中回荡,像战鼓般敲击着人心,沉稳而充满力量。
守门太监高声通传:「陛下,秦刚将军求见。」声音尖细却洪亮,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夏侯靖转过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威严:「宣。」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来了。
书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发出低沉的吱呀声。
秦刚一身戎装,风尘仆仆地大步走入。他显然是刚从京郊大营或是某处巡查归来,甲胄上甚至还沾染着些许尘土与秋露的湿气,肩甲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刮痕,诉说着奔波劳顿。
那甲胄是铁灰色的,表面布满细小的划痕,见证了无数战场的风霜。他的古铜色的脸庞因长年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糙刚毅,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即便收在鞘中,也散发着逼人的寒芒。他行至御案前数步,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动作乾净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那跪姿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谄媚,只有纯粹的忠诚与敬畏。
「臣秦刚,叩见陛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如钟鸣般回荡在书房内,彷佛能驱散几分阴郁的气氛。
「平身。」夏侯靖走回御案後坐下,抬眸看向他忠诚的将军,语气缓和了些许,「将军匆忙入宫,所为何事?」
夏侯靖的眼神扫过秦刚的全身,注意到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心中的忌妒又隐隐作祟。
秦刚与凛夜的对话,是否让这位向来眼高於顶的将军对那少年有了不同的看法?皇帝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握紧,强压住那股莫名的冲动。
秦刚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即便在帝王面前,也依旧保持着武将的铮铮铁骨之态。他的身高比皇帝高出半头,肩膀宽阔,像一堵坚实的城墙,能挡住千军万马。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卷宗,双手呈上,封口的火漆完好无损:「陛下,臣已初步查明围场惊马一事的线索,特来向陛下禀报。」
他的动作恭敬而郑重,卷宗上用蜡封得严严实实,防止任何窥探,显示出此事之机密。
夏侯靖微微颔首,并未急於接过,只以目光示意秦刚继续。
「是。」秦刚声音沉稳,条理清晰地开始汇报,「经查,围场那匹惊马,在事发前一日曾由一名新调入围场不久的马夫负责喂养清洗。此人背景看似清白,但臣查到其家中老母重病,急需银钱诊治,而就在事发前三日,其家中突然得到一笔来路不明的银钱,数额足以支付药资且有馀。」
他略作停顿,让皇帝消化信息,继续道:「事发後,此人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围场管事称其告假返乡,但臣派人按其籍贯追查,并无此人返乡踪迹。现场遗留的唿哨,制作精巧,非军中或围场常用之物,其上并无指纹等痕迹,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并在事後处理乾净,手法专业。」
秦刚的叙述详细而有条理,他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豫。他回想起调查过程,那些深夜潜入丶与不明人物几次险些照面的惊险,让他额头上隐隐有汗珠,但此刻他保持着军人汇报军情时的冷静。
夏侯靖听着,脸上没什麽表情,但他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这些线索指向更大的阴谋,他早已猜到,但听到秦刚亲口说出,还是让他心生寒意。这宫墙之内,果然没有一刻安宁。
秦刚接着说,语气更沉凝了几分:「臣还查到,这马夫在事发前数日,曾与一名宫外商贾有过两次接触,地点都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茶肆。那商贾的背景经查,指向京城东郊的一处隐秘庄园。庄园表面上经营丝绸生意,账目乾净,但暗中似乎有武装护卫出入,且人数不少,行动颇有章法,不似普通护院。」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御案後的皇帝能清晰听闻:「臣派得力好手潜入调查,发现庄园内有几处隐蔽的暗室,存放着类似唿哨的器物,以及一些不明药粉。这些药粉,经臣下属的医官秘密检验,疑似为西域流传过来的一种方子,能刺激马匹神经,让其在一定时间後狂躁不安,状似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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