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被困住的医生(2/2)
「好好。」
「不打扰你吧？
」
「怎麽会呢？」
「行，那你说一下你的地址，我开车过来找你。」
「好，我现在在————」
将电话挂断，卢志清莫名兴奋起来。
说实话，从成为一名医学生到如今在社区医院工作以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他的朋友越来越少，甚至和家人的联系也越来越少，而他的那些朋友当中，最为珍视的便是李悠南。
当初高中的时候，他一直视李悠南为目标，无论是成绩方面还是体育方面，然而天才永远不是拿来追赶的，是拿来仰视的。
无论自己多麽努力拼命，但就是追不上李悠南，然而在追逐的这个过程当中，却硬生生把他追成了万年不变的第二名，最终以一个极高的分数毕业。
二十几分钟后，李悠南便开车抵达了卢志清发给他的地址。
多年不见这位高中时和他关系很好的老同学，李悠南看到这家伙明显憔悴了不少，两人虽然是相仿的年纪，但卢志清却给人一种更加沧桑的感觉。
上车后，卢志清看了看这辆豪车，有些感慨地说：「这麽年轻就买了这麽贵的车子，太佩服你了。」
对于李悠南成为一名网络博主，他自然是知道的。
说实话，之前在网上无意间刷到李悠南的视频，卢志清第一时间是有些懵逼的，难以相信对方是自己的高中同学。
毕竟高中时的李悠南和现在那个千万粉丝主播的李悠南，身份落差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让曾经认识他的人根本难以相信。
而后又觉得合理————李悠南那样的人，成为什麽样子都是有可能的。
——
随后则是一些惆怅感慨，当时他觉得李悠南和自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没想到李悠南却会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吃饭了没有？」
「还没。」
「那我们俩去吃个串串吧。」
「呃————行行。」
李悠南随意将车子开到附近的一家串串店，点好了锅，拿好了菜，便坐下来。
李悠南开口道：「我们也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卢志清此时也放松下来，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还记得咱们高二的时候打篮球时候的场景呢。」
「哈哈，你还记得呢？」
「当然了，那可是我这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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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志清的嘴角浮现笑容，眼神追忆着当初。
他接到李悠南的传球，脑袋一片空白，只听到李悠南大喊「快投」，他十分懵逼地丢出那一球，篮球在篮筐上弹了两下才进，完成了绝杀。
当时所有人都将那一球对比成乔丹传给科尔的那一记绝杀，津津乐道。
而后的漫长时光里，他的人生中再也没有如此的高光时刻了，怎麽能不让人记忆深刻呢？
「怎麽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呢？」
「为什麽这麽问？」
「呵呵，我只是觉得有些诧异，毕竟现在你应该挺忙的吧。」
李悠南有些轻松地笑起来说：「其实还好，不怎麽忙。」
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他现在有什麽可忙的呢？
玩耍就是工作，甚至极端一点，就算从此时此刻起，他便不拍视频了，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活质量。
卢志清也反应过来了，笑了笑：「对啊，你确实应该不忙的。」
「你呢？你现在怎麽样？」
「我啊，我也挺好的，现在在社区医院工作。」
「救死扶伤也是你当初的梦想啊，也得恭喜你实现了当初的梦想！」
「呵呵。」卢志清只是笑了笑，笑容中有多少苦涩却是只有他自己能知道了O
而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又响了，他歉意地对李悠南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李悠南点了点头。
「什麽？」卢志清皱起了眉头，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是不是偷偷吃了高盐的食物？唉————」
李悠南默默地看着对面的卢志清起身到旁边去打电话，足足七八分钟的样子，卢志清才回来。
他将手机放在桌边，苦笑一声：「有一个病人，血压突然又升高了。」
李悠南点了点头：「下班了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吗？」
卢志清原本是不想把这些苦水倒出来的，但是此刻却莫名想要倾诉。
他给自己灌了两口啤酒说：「我其实也不想抱怨，但是说真的，在社区医院工作，遇到的糟心事情实在太多了。我的患者主要是老人和儿童，还有慢性病患者为主。」
「老人往往非常固执，他们情愿相信偏方也不愿意相信医生的话，而且你跟他提出的医嘱，他们往往都会当耳旁风，比如刚才这个患者，偷吃高盐食物，擅自停药，血压升起来了，就马上给我们打电话。」
「还有的患者总是喜欢和大医院的专科做对比，我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我在三甲医院都没有做这个检查，你怎麽让我做」。」
「我没有办法向他们解释，全科是综合评估，不是只治某一种病，但是嘴说破了也没有办法被理解。」
李悠南默默地点了点头，帮卢志清将酒给倒满。
卢志清连续喝了好几杯，此时才注意到李悠南竟然没有喝酒，而是拿着一瓶维他豆奶喝，便有些不满地说：「你怎麽不喝点？」
李悠南说：「我不是要开车吗？」
卢志清哑然一笑：「也对。」
两人继续闲聊着，卢志清并不是一个喜欢抱怨生活不公的人，面对李悠南发了两句牢骚，便将话题转移到李悠南身上，他问李悠南当网络视频博主的感觉怎麽样。
李悠南告诉他，最初自己如何选择这一条路，然后一路上又遇到了哪些事情，还有在加拿大荒野独居的时候的一些细节。
「我实在是没想到，你竟然可以仅靠一张弓箭就能独自猎杀一只灰熊。」
卢志清笑着说，「不过，我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一点都不令人意外，从高中的时候你就挺有体育细胞的，就算不读书，你大概也能当一个体育运动员。」
随后又聊起在318上的事情，听着李悠南平静地叙述着一些旅行途中的趣事，卢志清听得眼里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此时的他已经喝了两三瓶啤酒，脸上浮起了红晕，再次将一杯冰啤酒灌下肚，卢志清由衷地说：「你的生活真是让人向往啊。」
李悠南问：「你也可以选择。」
卢志清一脸复杂，摇了摇头。
他当然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像李悠南那样，不顾一切地辞职去追寻诗与远方。
但是八年的求学沉没成本，不仅付出了学费和时间，他还背负着助学贷款。
如今他的收入比起大医院的专科医生要差得多，扣除房租丶社保之后，实际可支配的收入甚至比同龄的大医院规培医生还低。
但饶是如此，也不敢辞职啊。
作为一名医生，他的工作专业壁垒极高，所以就业是不愁的，但同时离开了这个工作，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所以他其实是没有什麽选择的。
像李悠南这样辞职去当旅行博主？
天呐，作为一个医生，他有什麽能力和条件去成为一名旅行博主呢？而其他的工作更是想都不必想了。
虽然卢志清并没有在话语中直白地表露出他对眼下工作的不满，但是李悠南还是能够推断出一些事情，他心头也有一些感慨，眼下这个社会没有一行是轻松的。
他也很清楚卢志清现在面临的困境。
除了他刚才说的患者信任度低，沟通成本高以外，还有诊疗范围广，但是资源却很有限的矛盾。
职业发展的天花板也很低。
这一点倒是可以推断出来的，毕竟全科医生评职称同样需要论文课题，但社区医院有什麽科研资源呢？
没有实验室，没有团队，而且工作又那麽忙碌，只靠自己挤时间，写什麽社区慢性病管理一类的基础论文，实在是很难出高质量的成果。
卢志清的眼神中就透露着一种一眼望到头的迷茫。
想想看，八年的医学培养，最后只在社区看感冒发烧，换了谁都会感到巨大的落差吧。
李悠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什麽，就在这时，卢志清的手机忽然又响了起来。
原本卢志清是不想接的，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卢志清的电话还是几年前的款式，有些漏音，听筒里的声音李悠南也能听到：「卢医生，实在是抱歉，这麽晚了还打扰你，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一下你。我和我老婆现在都在外地，我妈的腿又在痛了，你看您方不方便上门帮我妈去看一下呢？」
卢志清愣了一下子，沉默了一下：「你们————你们俩怎麽能把老人一个人丢在家里呢？」
「哎，确实有事，我和我老婆也是迫不得已，卢医生，只能辛苦一下您了，等我们回来请您吃饭。」
卢志清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们————」
将电话挂断，卢志清有些歉意地望向了李悠南：「说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兄弟，你看，这又遇到个情况。」
李悠南却是摇了摇头，说：「你喝了酒，没问题吗？」
卢志清愣了一下子，迟疑片刻。
李悠南已经站起来，招呼那边的服务员过来说：「买单。」随后望向了卢志清，「我陪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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