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当世界仅剩两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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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死之前有生吗?闹区里

    一面墙上记载着。受苦的能力,

    连贯的痛苦,吃吃喝喝

    我们再度紧抱我们渺小的命运。

    Dedicatory Poem from Wintering Out / Seamus Heaney

    每个住在家里,刚坠入爱河的青少年都有这样的烦恼。

    想和最爱的人合为一体,

    却苦无机会实行。

    伊登翻弄着准备带往大学宿舍的行李,

    不禁叹了一口气。

    似乎只要他与雅各关在房门里超过半个钟头,

    埃文就会来凑热闹。

    「果汁来了~」

    「蛋糕来了~」

    「薯条来了~」

    「热腾腾的披萨噢~!」

    「你们看看我新订做的宽帽子!还有金色的羽毛!很适合在森林里戴吧!」

    爱护孩子的父亲总能变出各种各样的藉口,带着食物闯进房门。

    尤其上星期,伊登与雅各靠在床边聊天,

    不知不觉嘴唇碰到了一起。

    雅各轻柔地吻他,细长的手指滑过衣领,

    解开伊登衬衫,解开皮带,

    用嘴唇拉下裤档的拉炼,

    将脑袋埋在伊登的双腿之间......

    气氛正好的时候,

    偏偏是气氛正好的时候!

    埃文竟然冲进房间,问有没有人要一起玩潜龙谍影!

    「爸!」

    伊登满脸通红地大叫:「拜托,下次记得敲门!我也需要隐私权!」

    「对不起,」埃文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游戏光碟:「但我想你会喜欢的,嗯?雅各?雅各亲爱的,你趴在伊登的腿中间做甚麽?」

    「地上有个污渍......」雅各额角微微渗汗,心虚地以袖子不停擦拭地板。

    「这样啊。真是爱乾净的孩子。」埃文点点头:「等我一下,我去拿抹布过来。」

    「不用了!」伊登与雅各异口同声地回答。直到埃文的脚步声渐渐下楼,他们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伊登偷眼望向脸色阴晴不定的雅各,忍不住笑了。

    「笑甚麽?」享用伊登的阴谋被打断,一肚子不爽的雅各狠狠翻了一个大白眼。

    「地上......地上有个污渍......哈哈哈哈......」伊登难得看到雅各那麽狼狈的模样。

    「还不是为了掩护你!」雅各面颊热得像火烧,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气冲冲地拉开落地窗,

    瘦削的身子靠在窗台边打火,

    双腿交叠,掏了一根菸来抽。

    琥珀般的日照洒在他垂散的浏海上,美得像一场幻梦。

    从阳台飘散过来的,菸草燃烧的熟悉味道,

    不知为何让伊登有些感伤。

    假期结束後,就是新学校的开始;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严谨的课程与训练。

    将来的自己会变成怎麽样的一个人?

    而雅各呢?

    脱离了寄养家庭,像一只孤鸟的雅各,又会到哪里去?

    有什麽样的遭遇?

    等待着他们的,是甜美还是苦涩的果实?

    潜伏在社区里的落网之鱼,

    离开保育院的恶魔,又打算如何处理呢?

    伊登生怕自己触及雅各不愉快的丶渗着血的记忆,

    也不敢多问。

    雅各像一件难解而孤独的谜,他还没有信心去解题。

    自由空气下的假期,是他们仅存的时光,

    伊登带着雅各在社区与郊外四处乱转。

    他们在湖边野餐,舀起满手水珠洗脸;

    拜访铁匠铺,欣赏铁砧迸出的火花。

    走在落满林叶的山道,登高,然後望远。

    望着变小的街区与人群,望着风吹过流云,

    在木造的高台注视彼此,

    直到那些影像与微笑满溢得再也装不下为止。

    伊登无疑是喜悦的,前所未有的狂喜。

    但他在品尝幸福的糖蜜时,老忍不住忧虑。

    当他与雅各冰冷的薄唇碰触时,他总是不安的。

    就连开心,也战战兢兢。

    自己真能抓住雅各的心吗?

    他没有把握,也觉得自己资格不足够。

    因为雅各总是在微笑之後,露出落寞感伤的神情,任由阴影进驻眼睛。

    雅各在暗夜中幽幽倾诉的那席话,

    很深很深地刻在伊登心里--

    『从那天起我就不会哭了。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我的眼泪在那一天都流乾了。再怎麽悲哀也只能发笑,因为这世界太荒谬了。』

    雅各是不会哭的,他是一个乾枯掉的人。

    所以当雅各微微笑起来,伊登就感到凄茫。

    他无法得知眼前的情人,究竟是真心发笑,

    抑或是带着一张僵化而有礼的苍白面具,

    在内里默默流泪默默惨伤,他永远永远不会知道。

    雅各将情绪藏得那麽隐密,

    耍得别人团团转,根本无从挖掘。

    那让伊登感到悲哀而且难受,胸口闷得发慌。

    他希望能将全世界的阳光都收集起来放到雅各身上,

    一层一层像棉被一样包裹,

    如果那能让雅各感到温暖,

    即使双手会被灼伤,

    烧得焦黑,他也愿意去做的。

    年轻时候的爱是这样,激烈而无可抵抗,你会在里头屈膝,掩面,甚至为此落泪。那些蔽日浮涌的尖锐情感,渐渐形成强烈的风暴,一但错过什麽,就无可挽回。

    像现在的安东一样。

    他投身神学,

    再不去回想那些凝结在灵与肉之上的疮疤,

    伊登馈赠的魔术方块藏在教会宿舍的床角,

    成为他心头最隐密的一块斑痕。

    安东尼是新进神职人员中表现最优秀的一个,

    他极其遵从戒律,且心如铁打。

    很快他就发觉教会的封闭,与保育院如出一辙。

    唯一的异数,是奥斯汀神父。

    奥斯汀神父四十几岁了,

    眼角爬上细纹,额角冒出白发,有一双充满怜悯的蓝眼睛。

    某些教士质疑他越来越偏离正道。

    他喜欢踏出教会的门,到一些最阴暗的角落传教,

    比如妓女户,比如毒窟。

    他不止一次被抢劫,威吓,但这没有中止他的脚步。

    他敞开双臂欢迎罪人告解。

    静静倾听,而从不以天主的戒律来评判那些人的不该。

    「你该将他们导向正途,奥斯汀神父。」当其他教士在会议时纷纷站起,提出质疑,奥斯汀神父祇是垂着头,有礼而不卑屈地回话:「他们迫於生活,实在逼不得已。什麽才算是真正的正途呢?蒙受上帝照顾的我们,怎忍心责怪那些荣光之外,在狼口与荒地挣扎求生存的迷失羊群呢?」

    「从保育院带回的安东尼又是怎麽回事?艾尔摩修士已经在你身旁学习很久了,他才是你应当引导的人选。你不能随便带回一个漂亮小男孩,就让他恣意入住......」

    「安东尼是严谨认真的学生,你们该看看他在哲学与神学方面的表现。祇要经过修院训练课程,相信他在领受神职以後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神职人员。艾尔摩修士......我个人认为他不适合待在这个教区。」

    「什麽叫我不适合待在这个教区?你为什麽要那样说?为什麽!」年轻气盛的修士,艾尔摩,在圣器室大发雷霆。

    安东远远地坐在长椅上阅读诗歌,对争执充耳不闻。

    「你知道我在你溜去贫民窟传教的时候,袒护你多少次,对他们说了多少好话吗?那些人,几乎是每一个,都希望能逮住你的把柄!你才是他们认为不适任的神父!」

    「继续待下去,你会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调离这里,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奥斯汀神父被揪起领口,他看到艾尔摩修士高高举起拳头......拳头颤抖地停在空中。

    「我是为了你才发誓做修士的。现在有了新的学生,你就厌弃我了吗?」年轻修士喃喃低语,双眼放出痛苦的光,他没有办法接受调离。他会受不了的。

    「在教会服事,应该为着亲近上帝,才誓言付出终身。不该是为了凡人。」奥斯汀神父话声微弱地回答:「更不该是为了亲近我。」

    安东可以从细微的声响中得知圣器室内究竟发生了什麽。他太清楚那样的声音。艾尔摩修士取得了控制权,他将奥斯汀神父压制在地,手掌探入长袍内里,细碎的反抗声很快就静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修士充满欲望与压抑的呻吟。

    该起身探问吗?

    在保育院的经验让安东对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情漠不关心。

    十一岁的庆生会後,安东开始背疼。

    他默默地翻着泛黄的书页,感受背上火烧的幻觉。

    安东经常会在半夜痛得惊醒,

    他的背脊好像睡在通红的火钳上,肌肉微微颤动。

    他疼痛的时候读经,

    不为了更坚定自己的信仰,

    而是企图缓解对痛楚的注意力。

    午後的光线像历史一样闪烁流淌在教堂每一吋地面,

    安东抬头,看见艾尔摩修士,

    红着眼的年轻修士,重新扣好衣襟,

    提着行李袋,仇恨而悲伤地看了看耶稣受难像,

    推开教会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进足以模糊身影的强烈阳光。

    圣器室里倒着头发凌乱的奥斯汀神父,

    神父茫然地望着彩绘玻璃窗,什麽话也没讲。

    他们相处了十几年,最後甚至没有一句告别。

    安东知道,艾尔摩修士离开後,

    一切都结束了。

    就像他和伊登,擦肩而过,就没有回头的馀地了。

    眼前开展的将是毫无交集的人生;

    遇见新的朋友,或许重新喜爱上一些陌生的面孔。

    爱得再艰难深刻最後都要离散。

    距离或者死亡,又有什麽差别?

    终归是一样的。

    安东默默望着信件上的邮戳,

    望着来自远方,寄件人标示伊登·以赛亚的署名。

    他挚爱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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