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魔都日常(2/2)
他在靠近弄堂口的一个路边，找到了一个划线的临时停车位，熟练地将DB11
倒了进去。
剪刀门向上开启，他下车，锁好车。
步行进入弄堂，仿佛瞬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与身后现代化高档小区的整洁静谧截然不同，弄堂里充满了嘈杂而鲜活的生活气息。
狭窄的巷道两侧是斑驳的旧式里弄房子，晾衣杆从窗户伸出来，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
早起的老人在门口用旧式的煤球炉生火，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带着一股特有的煤烟味；
主妇提着刚从小菜场买回来的新鲜蔬菜和活鱼匆匆走过，塑胶袋里还滴着水；
自行车铃声丶电动车的喇叭声丶邻居间用上海话打招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生动的都市晨曲。
「弄堂小馄饨」的店面果然很小，门脸窄窄的，红色的招牌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有些褪色。
店里只有四五张小小的摺叠桌和塑料凳子，已经坐满了食客，大多是穿着随意的附近居民，有边吃边看手机报纸的爷叔，也有送完孩子上学过来吃早饭的阿姨。
空气里弥漫着馄饨汤的香气丶炸猪排的油香和醋的味道。
老板娘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上海阿姨，系着一条有点油渍的围裙，但脸上总是带着热情的笑容，一口软糯的上海话，手脚麻利地招呼着客人。
李言的出现，与这里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衣着简约但质感明显，气质乾净，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发现靠墙最里面还有一个空位。
他走过去，拉开塑料凳子坐下，凳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老板娘立刻拿着一个小小的丶油乎乎的塑料菜单走过来，「小伙子，吃点啥？」
李言微笑着说：「一碗荠菜大馄饨，一块炸猪排，再加一杯豆浆，谢谢。」
「好额，马上就好！」老板娘记下，朝里面厨房喊了一声，又去忙活别的客人了。
等待的时候，李言环顾四周。
墙壁被经年的油烟熏得有些发黄，上面贴着几张泛黄的明星海报和价目表。
厨房是开放式的，能看见一位老师傅正在一个大锅前煮馄饨，另一个油锅里正炸着金黄的猪排。
虽然环境简陋，但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活的质感。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荠菜大馄饨和一小碟炸猪排，还有一杯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的豆浆被端了上来。
馄饨碗是那种最普通的白瓷碗，汤底清澈，飘着几点金色的油花和翠绿的葱花，十几个白白胖胖的大馄饨沉在碗底。
他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口汤喝，汤味清淡但很鲜，是骨头汤的底味。
然后用勺子捞起一个馄饨，吹了吹气，小心地咬了一口。
馄饨皮薄而滑，里面的馅料饱满，荠菜独特的清香和猪肉的鲜甜立刻在口中弥漫开来，调味恰到好处，不咸不淡。
炸猪排炸得金黄酥脆，厚度适中，用刀切成了几条，旁边放着一小碟上海人吃炸猪排必备的泰康黄牌辣酱油。
他夹起一块猪排，蘸了点辣酱油，送入口中，外皮酥脆，里面的猪肉却保持了鲜嫩多汁，混合着辣酱油的咸鲜微辣，非常可口。
豆浆是温的，豆香味很浓，没有过多的糖，喝起来很舒服。
他慢慢地吃着，享受着这种地道的老上海风味。
耳朵里听着旁边桌子的两位上海爷叔用他半懂不懂的上海话聊着昨天的麻将牌局和今天的天气，感觉自己也短暂地融入了这个城市最真实丶最质朴的日常脉搏中。
这顿早餐只花了二十八块钱，但带来的味觉满足感和心灵上的放松，却不亚于任何一顿在米其林餐厅的豪华大餐。
吃完后，他拿出手机，问老板娘：「阿姨，可以扫码支付吗？」
「可以可以，墙上有二维码。」老板娘指着收银台旁边的墙面。
他扫了码，付了钱，对老板娘说了声「谢谢，味道很好」，便起身离开了这个充满烟火气的小空间。
走出弄堂，重新回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刚才的经历像是一段小小的插曲。
他走回停车的地方，坐进DB11的驾驶座，车内凉爽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
他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味刚才的早餐，也似乎在调整状态，准备迎接接下来的一天。
他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有几个未读消息。
有银行发来的理财产品推荐，有健身房教练询问他今天是否来上课，还有一条是林薇发来的。
他点开微信，林薇的头像是一个她自己的卡通形象，眨着一只眼睛，很俏皮。
信息是大概半小时前发来的，那时他可能在锻炼或者吃早餐。
「李老师，早上好呀！（太阳表情）我们剧的粗剪版本昨天出来了，陈浩哥让我们主创都看了一下，感觉好神奇哦，第一次看到自己在屏幕上动起来的样子，有点陌生，又有点兴奋。」
后面跟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有一段我哭戏，我自己觉得演的时候还挺投入的，情绪酝酿了很久，但看回放总觉得差点意思，眼神里的情绪不够浓，层次感出不来。导演说后期可能会补拍几个特写镜头，希望到时候能更好吧。（叹气表情）」
「突然好想你家的那个大阳台，晚上坐在那里，看着江上的船灯和对岸的大楼，感觉什麽烦恼都没有了，心会变得特别静。（爱心表情）」
「你这周末有空吗？我的戏份快杀青啦，想放松一下。」
李言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几乎能想像出林薇带着点撒娇丶一点分享欲丶一点对工作的忐忑，以及一点期待的语气。
他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敲击着，回复道：「早上好。粗剪出来是重要的里程碑，恭喜。后期还有很大的调整和精修空间，不用为单个镜头过度焦虑。」
「演员看自己的表演往往最挑剔，这是常态。相信导演和剪辑师的判断，他们更清楚最终成片的效果。」
「周末目前看没有既定安排。你可以过来。」
他的回覆平静而简洁，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或亲昵的词汇，像是上级对下属的工作点评，但又给出了明确的丶肯定的答覆，并满足了对方见面的期待。
发送出去后，他等了两三分钟，没有立刻收到回复，想必林薇可能在忙拍摄或者正在上课。
他便不再等待，熟练地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声悦耳而克制的低吼，转速表指针轻轻跳动。
他轻踩油门，方向盘手感沉稳，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弄堂口的路边停车位，汇入了上午渐渐繁忙起来的城市车流中。
深空灰的阿斯顿马丁在车流中并不算特别扎眼，但懂行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其不凡的身姿。
他开着车，不急不躁，享受着DB11出色的操控性和车内B&O音响传出的舒缓音乐。
回到小区，熟练地将车停入地下车库的固定车位。
再次乘电梯直达顶层公寓。
智能门锁识别到他的指纹，发出轻微的「嘀」声，门锁打开。
他推门进去，一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丶混合着雪松香氛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
他脱掉脚上的Tod「s乐福鞋，整齐地放在玄关的鞋柜里，赤脚踩在微凉的客厅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他径直走到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此时已是上午九点多，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灿烂，将整个城市照耀得清晰而明亮。
黄浦江不再是清晨的暗蓝色，而是在阳光下呈现出粼粼的波光，像撒下了一把碎钻石。
江面上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货轮丶渡轮丶观光船往来穿梭，显得异常繁忙。
对岸陆家嘴的摩天大楼群，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轮廓清晰，气势恢宏，充满了现代都市的活力与野心。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在吸收这座城市的能量。
然后，他转身走向厨房。
厨房的中岛台上放着一个义大利SMEG的烧水壶，造型复古可爱。
他拿起一旁的VitteI矿泉水，倒入壶中，按下开关。
烧水的同时，他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英国Wedgwood骨瓷杯和一个配套的茶碟，又从茶叶罐里舀了一勺TWG的1837黑茶，茶叶散发着浓郁的果香和焦糖香气。
水烧开后，他先用热水烫了一下茶杯，然后将茶叶放入茶壶，冲入热水。
深红色的茶汤慢慢浸出，香气四溢。
他端着茶杯，走进了书房。
书房是他最常待的地方，也是他精神的栖息地。
整面墙的书架组合是他亲自参与设计的，采用了开放式和封闭式结合的方式。
开放式部分摆放着他近期购买和阅读的书籍，种类繁杂，有中信出版社的《价值》丶《原则》这类投资商业书籍，有商务印书馆的史学经典，有Taschen出版社的精装艺术画册，还有一些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文学小说，比如一本边角已经有些微卷的《繁花》。
封闭式部分则是收纳空间，门板采用与墙面同色的烤漆，看起来整洁利落，将杂乱隐藏其后。
定制的北美黑胡桃木书桌宽大而厚重，木纹自然优美，上面摆放着他的16英寸MacBookPro，一个Bose的SoundLinkRevolve+蓝牙音箱正在播放着Norah
Jones的爵士乐，以及一个Montblanc的黑色树脂笔筒，里面插着几支万宝龙钢笔和Lamy的签字笔。
他坐在那把赫赫有名的HermanMillerAeron人体工学椅上，椅背的悬浮设计完美地贴合他的背部曲线，提供着持续而舒适的支撑，坐再久也不会觉得腰酸背痛。
他打开MacBookPro，先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
主要是关于他新成立的「言资本」影视投资基金的一些文件需要审阅和批覆，包括一个拟投项目的尽职调查报告，以及一份与视频平台的分帐协议草案。
他阅读得很仔细，偶尔会用键盘敲下几句批注或提出修改意见，措辞简洁明了。
处理完这些正事，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他合上电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放松了一下颈椎和肩膀。
然后，他伸手拿起了旁边的iPadPro，解锁屏幕。
他习惯性地打开了那个有着音符图标的抖音App。
蓝色的启动界面闪过之后，算法根据他过往的浏览喜好，开始源源不断地推送视频。
推送的大致是几种类型：一种是财经分析和商业资讯类博主，用一分钟左右的短视频解读最新的市场动态丶政策变化或公司财报，语速很快，信息密度高；
一种是旅行和生活方式博主，分享着全球各地的奢华酒店丶米其林餐厅丶私人飞机体验或者小众目的地的独特风光，画面精美，充满诱惑：还有一种就是颜值类或才艺类博主，不乏一些面容姣好丶身材出众的男孩女孩，对着镜头跳舞丶变装丶展示才艺或者只是分享她们的日常，充满了青春活力。
他的手指在光滑的屏幕上随意地上下滑动着。
偶尔看到一个分析美股某科技股走势的视频，觉得有点意思，会停留片刻，听完博主的主要观点，点个赞，或者快速浏览一下评论区的热门讨论。
刷到一个展示杜拜某七星酒店海底套房的视频，也会多看几眼，欣赏一下那种极致的奢华。
划过几个漂亮女孩的视频，如果确实赏心悦目或者有些创意，也会稍作停留，但很少点赞或评论，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视觉放松。
有时也会刷到一些关于上海本地的内容，比如某家新开的网红咖啡馆探店，某个小众画廊的展览信息，或者只是网友用手机拍摄的外滩夜景丶武康路梧桐树下的光影。
他看得并不十分专注，眼神有时会从屏幕上移开，看向窗外，或者端起茶杯喝一口已经温润的1837黑茶。
这更像是一种让大脑放松丶被动接收碎片化信息的方式，类似于有些人喜欢看电视新闻或者听广播。
阳光透过书桌旁百叶窗的缝隙，在深色的木制桌面上投下一条条明亮的光带，随着时间推移缓慢移动。
室内非常安静，只有Bose音箱里流淌出的慵懒爵士女声，以及他指尖偶尔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浏览了大概四十多分钟，杯中的茶也慢慢见底了。
他放下iPad，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走到客厅连接着的那个近二十平方米的大阳台上。
上午十点左右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微风拂面，带着黄浦江特有的丶微腥而湿润的水汽气息。
他双手撑着冰冷的玻璃栏杆，极目远眺。
从这个高度俯瞰下去，整个外滩万国建筑博览群丶蜿蜒的黄浦江丶对岸陆家嘴的摩天森林，以及更远处浦东的广阔地域，都尽收眼底，壮观得令人心潮澎湃。
楼下街道上的车流，像一条条彩色的玩具车流，缓慢而有序地移动着；行人变得如同蚂蚁般大小，匆匆忙忙地走着。
一种奇特的丶置身事外的抽离感油然而生。
他既是这座城市繁华的一部分，又仿佛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他非常享受这种独处的宁静时刻，可以完全放空大脑，让思绪飘散，也可以不受打扰地思考一些事情。
比如即将到来的周末和林薇的见面，是带她去尝试一家新开的日料，还是就在家里叫厨师上门服务？
比如「言资本」基金下一步的投资方向，是继续聚焦小成本网剧，还是可以考虑涉足网络电影或者纪录片？
又或者，什麽也不想，只是单纯地感受阳光丶微风和眼前这片无敌的景色。
他在阳台上站了大约一刻钟，直到感觉皮肤被晒得有些发热，才转身回到室内。
感觉有些口渴，他走到厨房，打开嵌入式Sub—Zero冰箱的门，冷气扑面而来。
冰箱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进口矿泉水丶果汁丶气泡酒和新鲜食材。
他拿出一瓶法国Perrier气泡水，绿色的玻璃瓶冒着冷气。
他打开瓶盖，将带着强劲气泡的水倒入一个精致的RiedeI水晶杯中，然后切了一小片黄柠檬，放入杯中。
气泡滋滋地涌上来，带着柠檬的清香。
他端着水杯，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走到书架前，目光在书脊上逡巡。
最后，他抽出一本昨晚没看完的丶关于日本侘寂美学的书，书名叫《幽玄丶
物哀丶侘寂》，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
他重新坐回书房的椅子上，翻开书，找到之前夹着皮质书签的那一页。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慢慢地阅读着，偶尔端起气泡水喝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爽。
时间就在这种悠闲而充实的状态中静静地流淌，仿佛被拉长了。
窗外的上海继续着它的喧嚣和忙碌，而在这个位于城市之巅的公寓里，却维持着一方宁静丶秩序和奢华的孤岛。
这就是李言在上海一个普通上午的日常。
自律中带着极致的享受，独处中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
他为下午可能的活动储备好了精力，也许是去小区自带的恒温泳池游个泳，也许是约个朋友去外滩源喝杯咖啡聊聊投资，或者只是继续待在家里，看看书，处理点琐事，享受这份难得的丶完全由自己掌控的清闲。
一切都由他自己决定。
这种掌控感，或许正是财富所能带来的最大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