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颤抖的琅琊王!观望的诸侯们!(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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谧可言。

    白日的喧嚣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压抑丶更令人不安的死寂与零星骚动。

    营火在秋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一张张疲惫丶惊惶丶茫然的面孔。

    哨兵倚着粗糙的木栅,目光不时飘向西岸那片灯火通明丶井然有序的朝廷军大营,眼中难掩惧色。

    中军王帐内,烛火高烧,却驱不散那几乎凝为实质的阴冷与焦虑。

    琅琊王李冲再也维持不住白日的「豪迈」与「镇定」,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在王帐内烦躁地来回踱步。

    沉重的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铿锵」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他脸上虬髯抖动,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悬挂的粗略地图,仿佛要用目光将那些标注着其他诸侯国位置的符号烧穿。

    「为什麽————为什麽还没来?!」

    李冲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支撑帐幕的粗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灰尘簌簌落下。

    「江行舟的五万朝廷兵马,都已在我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深沟高垒,摆明了是要困死我们!

    那些————那些混帐!他们当初是怎麽信誓旦旦保证的?!

    琅琊王兄率先举义,我等必定景从」丶同气连枝,共抗朝廷」丶百万大军,会猎洛阳」————屁话!

    全都是屁话!」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嘶哑难听。

    世子李仪光侍立在一旁,脸色比其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双手在袖中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他比父亲更早意识到不对劲,但也更感绝望。

    那些所谓的盟约,在朝廷大军压境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父王息怒。」

    李仪光勉强开口,声音乾涩,「或许————或许是路途耽搁,各王叔伯的封地距离有远近,集结兵马丶筹措粮草也需要时间。朝廷兵马是轻装急进,他们————」

    「够了!」

    李冲粗暴地打断儿子的话,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瞪着他,「时间?我们都起兵四日了!

    从最近的齐国丶鲁国,快马加鞭,大军急行,两日也当到了!可如今呢?

    除了江行舟的旌旗,我连根其他诸侯的毛都没看见!」

    他越说越气,又夹杂着无尽的恐慌:「仪光,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被耍了!

    被那些口蜜腹剑丶首鼠两端的混帐给耍了!

    他们让我们冲在前面当出头鸟,试探朝廷的虚实和决心!

    如今朝廷反应如此迅速,派来的还是江行舟这个煞星,他们怕了!他们缩了!

    他们在观望,在看我们和朝廷谁能赢!如果我们赢了,他们就会像秃鹫一样扑上来分食;

    如果我们败了————他们就会立刻上表朝廷,痛斥我们是叛逆,甚至可能反咬一口,以表忠心!」

    李冲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外衣,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李仪光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何尝想不到这些?只是不愿,也不敢去深想。

    「那————那我们————」

    李仪光声音发颤。

    「报——!」

    「」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探子急促的呼喊,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冲和李仪光同时精神一振,李冲更是急步冲到帐口,亲自掀开帘幕,双目放光地盯着跪倒在地的探子:「快说!可是有诸侯王兵马的消息了?

    是哪一路?到了何处?有多少人马?」

    探子被李冲灼热急切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禀报:「回————回大王!属下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外,发现————发现有小股骑兵踪迹,约百馀人,行踪隐蔽。

    看其装束和隐约的旗号徽记————似————似乎是齐王麾下的夜不收!」

    「齐王?!」

    李冲大喜,脸上瞬间爆发出光彩,「是他的前锋探马?!

    好!好啊!齐王果然没有背弃盟约!

    他的大军定在后方!

    快,他们现在何处?可曾接触?齐王可有信使前来?」

    探子被李冲的狂喜弄得有些无措,硬着头皮继续道:「大王————属下,属下只是远远瞥见,未敢靠近。

    那队骑兵极为警觉,似乎————似乎只是在远处窥探我军与朝廷军营的形势,并未有靠近接洽之意,也————也未见有信使前来。

    而且,只有百馀人,不像是大军前锋,倒像是————纯粹打探消息的哨探。」

    探子的话,像一盆冰水,当头浇在李冲头上。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然后迅速褪去,转为一种更深的惊疑和————不祥的预感。

    「只在远处窥探?没有接洽?百馀人————哨探?」

    李冲喃喃重复着,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灰色所取代。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若不是李仪光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瘫坐在地。

    「齐王————他————他只是在观望?」

    李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彻底的心寒。

    派出的不是联络的信使,不是先锋部队,甚至不是大规模的斥候队,而只是一支百人左右的丶纯粹窥探的哨探!

    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齐王根本就没打算立刻出兵支援,他只是在评估局势,在看风向!

    看朝廷和琅琊,谁更有可能赢!

    甚至————可能在评估从哪边下手,能捞到更多好处!

    「噗通」一声,李冲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跌坐在地上,沉重的甲胄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乾了所有力气,脸上的血色褪得乾乾净净,只剩下死灰一般的惨白。

    那一直强撑着的丶作为诸侯王和「靖难」统帅的威严与气势,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穷途末路丶被盟友彻底背叛抛弃的可怜老人。

    「观望————哈哈————哈哈哈哈!」

    李冲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起初低沉,继而变得嘶哑丶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丶

    嘲讽与疯狂,「好一个观望!好一个盟友!

    我李冲真是瞎了眼,竟会相信这些豺狼的鬼话!

    我把身家性命,把琅琊一族的命运,都押在了这所谓的同盟」上!

    可他们————他们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冷眼旁观,等着我死!」

    李仪光看着瘫坐在地丶状若癫狂的父亲,心中亦是冰冷一片,充满了同样的绝望与愤恨。

    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父亲可以崩溃,他不行。

    「父王!父王!振作一点!」

    李仪光蹲下身,用力摇晃着李冲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纵然他们背信弃义,我们————我们还有五————还有十万大军!还有武水天险!

    还有五千琅琊卫!未尝不能一战!

    江行舟远道而来,兵力与我相若,只要我们能坚守住,挫其锐气,未必没有转机!或许————或许其他诸侯见我们挡住了朝廷兵马,又会改变主意前来相助!」

    「十万大军?五千琅琊卫?」

    李冲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儿子,惨笑道,「仪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那十万大军是什麽货色,你不清楚?

    那五千琅琊卫,能挡得住江行舟五万虎狼之师几次冲击?武水?

    那条小河,能挡得住朝廷的兵锋?我们————我们完了————全完了————」

    彻底的绝望,如同最毒的蔓草,缠绕住李冲的心脏,让他窒息。

    所有的雄心,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在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李冲涣散的目光,忽然又凝聚起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光芒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丶令人心悸的冰冷与狠厉。

    他缓缓地,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决绝。

    他推开搀扶的李仪光,走到帐中悬挂的佩剑前,「呛啷」一声将其拔出。

    冰冷的剑锋,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好————好得很————」

    李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毛骨悚然,「你们都不来————都想看我死————都想等着捡便宜————」

    他猛地转身,看向帐外西岸朝廷军营的方向,眼中爆发出最后的丶歇斯底里的凶光:「江行舟!你想拿我李冲的人头立威?想用我来杀鸡做猴?」

    「没那麽容易!」

    「我李冲就是死,也要崩掉你几颗牙!让天下人都看看,朝廷逼反宗亲,是何等下场一」」

    「传令!

    17

    李冲嘶声对帐外吼道,声音如同夜枭,「全军戒备!明日————不,今夜起,严防死守!告诉将士们,朝廷要杀光我们,抢光我们的土地家产!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再派死士,趁夜泅渡过河,焚烧朝廷粮草!袭扰其营寨!」

    「齐王丶鲁王————你们不是观望吗?那我就把这场火烧得再旺一点!看看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谁身上!」

    困兽濒死,其斗尤凶。

    绝望的琅琊王,终于彻底抛弃了所有幻想,准备进行最后的疯狂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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