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江行舟,晋升正一品尚书令 内阁宰相!(1/2)
洛京,皇宫,紫宸殿偏殿。
夜色已深,但偏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不同于太极殿的庄严宏伟,此间陈设更显清雅舒适,是女帝武明月日常批阅奏章丶召见近臣之所。
此刻,殿内并未处理紧急政务,而是飘荡着清越悠扬的丝竹之音与女子婉转的吟唱。
数名精挑细选丶色艺双全的宫中歌姬舞姬,正在乐师的伴奏下,精心排练着新曲。
曲调并非寻常宫廷雅乐,而是根据那首旷世名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重新谱曲编舞而成。
歌声空灵,舞姿曼妙,试图再现词中「明月几时有」的孤高缥缈,「起舞弄清影」的洒脱矛盾,以及「千里共婵娟」的温暖祝愿。
舞姬水袖挥洒间,仿佛有月华流转。
御座之上,女帝武明月并未身着正式朝服,只穿着一袭明黄色常服,外罩一件绣着金凤的薄纱披风,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宽大座椅中,闭目假寐。
她似乎只是在聆听曲乐,纤长的手指随着旋律,在座椅扶手上轻轻点动。
珠帘半卷,遮住了她大半面容,唯有在灯光与珠辉映照下,隐约可见其精致的下颌与微抿的唇线。
连日的朝务丶中秋盛宴的筹备与后续波澜,似乎也让她感到了些许疲惫。
贴身御前女官南宫婉儿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谨。
她的目光偶尔会飞快地掠过御座上那道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那夜中秋盛宴归来,陛下似乎对这首《水调歌头》格外偏爱,不仅时常命人演奏,自己偶尔也会低声吟哦几句。
尤其是「明月」二字————婉儿不敢深想。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捧着加急的奏章匣,悄无声息地快步而入,在殿门处被首领太监接过,查验后,递到了南宫婉儿手中。
婉儿接过,入手便觉匣子非比寻常,上面有特殊的符文印记,代表着最高级别的密奏。
她目光一扫,看清了奏章匣上的署名与火漆尚书令丶内阁首辅魏泯。
婉儿心头微微一凛。
魏相此时从汉中前线发来加急密奏?
是军情有变,还是————
她不敢耽搁,捧着奏章匣,步履轻盈地走到御座旁,微微屈身,用不高不低丶恰好能让陛下听清又不会惊扰排练的声音禀报导:「陛下,内阁宰相丶尚书令魏泯,有加急奏章呈上。」
丝竹声与吟唱声并未停止,但御座上假寐的女帝,指尖的律动却微微一顿。
她缓缓睁开眼,凤眸之中并无初醒的迷蒙,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她并未立刻去看奏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婉儿会意,小心翼翼地将奏章匣放在御案上,取出其中那份以厚实官纸书写丶加盖了尚书令大印的奏本,双手捧到女帝面前。
武明月这才坐直了身子,接过奏本,展开。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熟悉的丶属于魏泯的丶略显老成持重却又带着几分力不从心的笔迹。
奏本的前半部分,依旧是关于汉中剿贼战事的汇报,语气沉重,承认进展缓慢,贼寇狡黠,但依旧表示会竭力进剿,并请求朝廷继续支援云云。
然而,当目光落到奏本最后那几行新添的丶墨迹似乎因书写者心绪不稳而略显潦草的字句时,女帝的眸光微微凝滞了。
「————臣年老力衰,深感剿贼重任,非朽躯所能胜任。汉中军事,关乎社稷,恳请陛下,另择贤能统之。臣愿回京待罪,或————乞骸骨,归老林泉,以全陛下用人之明,亦全臣为臣之节。」
「乞骸骨」三个字,如同三道细微的针,轻轻刺入了女帝的眼眸。
殿内的丝竹歌乐似乎还在继续,那「明月几时有」丶「千里共婵娟」的旋律依旧婉转,但御座周围的气息,却仿佛在瞬间凝固丶沉降。
武明月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阅读的姿态,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几行字上。
昏黄的宫灯与珠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确切的神情。
只有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握住奏本边缘丶指节略微用力的纤手,透露出她内心的波澜。
良久,一声极轻丶仿佛混杂在乐曲声中的叹息,从女帝的唇边溢出。
「唉————」
这声叹息很轻,却似乎包含了万千复杂的情绪。
有感慨,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妙的丶难以言喻的————如释重负?
魏泯。
这个名字,在武明月心中有着极其复杂的份量。
他是关中门阀之首,魏氏一族的擎天巨擘。
从她的皇祖父在位后期崭露头角,历经她的父皇一朝得到重用,再到她登基为帝,至今已在朝堂上屹立了近百年,堪称大周政坛的不倒翁,真正的「常青树」。
他是先帝临终时指定的三位辅政大臣之一,资历最深,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尤其在关中丶中原等地,影响力根深蒂固。
在武明月即位之初,皇位未稳,朝局复杂之时,魏泯以其老辣的手腕和深厚的人脉,确实帮助她稳定了部分局面,平衡了各方势力。
对此,武明月心中并非全无感念。
然而,随着她帝位渐稳,雄心渐起,意图革新积弊丶富国强兵时,魏泯及其所代表的守旧门阀势力,便日益成为她前进路上的阻碍。
他或许并非公然反对,但那种阴奉阳违丶四平八稳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为政风格,以及处处以家族丶以门阀利益为先的考量,常常让她的新政推行起来束手束脚,效率低下。
许多利国利民的举措,到了执行层面,往往因为触及众多门阀的利益而被拖延丶变形,乃至不了了之。
另外两位先帝托孤的老臣,或已病故,或被逐渐边缘化,唯有魏泯,凭藉其资历丶人望和看似无可挑剔的「稳重」,始终牢牢占据着内阁宰相丶尚书令的要职。
武明月不是没想过动他,但在以往,朝中确实缺乏一个能完全取代他丶且能迅速稳住局面的合适人选。
动魏泯容易,但动了他之后,可能引发的关中门阀反弹,朝堂势力重新洗牌带来的动荡,以及一时无人能顶替其「稳定器」作用的真空,都是她需要慎重权衡的。
所以,她只能暂且隐忍,对魏泯的一些「不尽心尽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留着他,至少朝廷表面维持着稳定,各派势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就像一个虽然不太好用丶有些陈旧迟缓,但暂时还找不到更合适替换零件的重要机器部件。
可是,如今不同了。
女帝的目光,似乎无意地飘向殿外某个方向,那是江阴侯府所在的大致方位。
脑海中,浮现出中秋夜宴上,那道青衫落拓丶挥毫间引动月宫异象的身影:浮现出他面对六妖王刺杀时,谈笑间强敌灰飞烟灭的从容;更浮现出他平日处理户部政务时,那些锐意革新丶卓有成效的方略————
江行舟。
这是她一手从微末中简拔,亲眼看着他如同彗星般崛起,才华丶能力丶心性都让她无比满意的能臣丶干臣丶甚至————是能寄托她某些更宏大理想的臣子。
他有锐气,有魄力,更有实现抱负的绝世才华与对她的忠诚。
他就像一柄刚刚淬火出炉丶锋芒毕露的绝世利剑,正需要更广阔的舞台来施展。
魏泯,必须下台,让位!
这不是一时意气,而是时势所趋,是朝局发展的必然。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陈旧迟缓的「稳定器」,终究要让位于能披荆斩棘丶开创新局的「开拓者」。
而中秋夜宴上让江行舟坐于魏泯之位,便是她释放出的最明确的信号,是对魏泯的最后通牒,也是对朝野的一次试探与宣告。
如今,试探有了结果。
魏泯,这位宦海沉浮近百年的老臣,终于读懂了风向,选择了在她给出的最后台阶上,尽力维持体面地退场。
「乞骸骨————」
武明月又低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指尖轻轻拂过奏本上那略带颤抖的笔迹。
她能想像魏泯写下这三个字时,内心的煎熬丶不甘与悲凉。
但这,就是政治。
没有永恒的权位,只有不断的更迭。
她放下奏本,从笔架上取过那支象徵最高权力的朱笔。
笔尖蘸满了鲜红的朱砂,悬于魏泯奏本末尾「乞骸骨」字样之上,略一沉吟。
她没有立刻批红,而是对南宫婉儿吩咐道:「传朕口谕,令乐府暂停。你们都退下吧」」
。
「是。」
南宫婉儿心中一凛,知道陛下有要事需静思独断,连忙示意殿内乐师丶歌姬舞姬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她自己也在行了一礼后,退至殿门处垂手侍立,将空间完全留给女帝。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啪声。
武明月再次提起朱笔,这一次,她不再犹豫,笔走龙蛇,在那「乞骸骨」三字旁,批下了一行铁画银钩丶力透纸背的朱红御批:「卿三朝元老,功在社稷,朕素知之。今既有此念,朕虽不舍,亦当成全。准卿所请,着以原职致仕,加太子太师衔,赐金帛丶庄园,荣归故里,颐养天年。汉中军务,暂由副将代理,着兵部丶枢密院速议接替人选。钦此。」
批红落下,尘埃落定。
女帝放下朱笔,将批阅好的奏本合上,置于案头。
她再次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殿内寂静无声,但一股无形的丶关乎权力核心更替的波澜,已从这紫宸殿偏殿,悄然扩散向整个大周朝堂。
洛京,皇宫,内阁办公处—文渊阁。
夜色已深,但文渊阁内依旧灯火通明。
此处乃大周中枢机要之地,非重臣不得入内。
平日里,三位内阁宰相尚书令魏泯丶中书令陈少卿丶门下侍中郭正,便是在此处理天下政务,参赞机要。
如今,魏泯远在汉中上表乞骸骨,阁内便只剩下陈丶郭二人,以及轮值的几位中书舍人丶门下给事中。
气氛有些微妙。
魏泯乞骸骨的消息,虽然尚未正式公布,但以陈丶郭二人的地位和消息渠道,早已有所耳闻。
此刻,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紫檀木大案后,看似在批阅文书,实则都有些心不在焉。
茶盏中的香茗早已凉透,也无人唤人来换。
阁外传来轻盈却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殿门被轻轻推开,南宫婉儿手持一份加盖了皇帝玉玺丶朱批的奏章,神色肃穆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对陈少卿丶郭正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径直走到属于尚书令魏泯的那张空置的丶
却依旧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堆待处理文书的大案前,将那份奏章郑重地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南宫婉儿转身,面向陈丶郭二人,用清晰而平稳的声音宣道:「陛下有旨,魏相乞骸骨奏章已批红。诏书即刻送中书省拟旨丶门下省审核加印,而后明发朝廷,昭告天下。」
她顿了顿,目光在陈丶郭二人脸上扫过,继续道:「陛下另谕,擢升户部尚书丶殿阁大学士江行舟,为一品尚书令,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内阁,统领六部。」
说完,南宫婉儿不再多言,再次微微一礼,便转身退出了文渊阁,留下满室的寂静与空气中弥漫的丶无形的波澜。
「哐当。」
一声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是郭正下意识地伸手去端茶盏,指尖却微微发颤,碰响了杯盖。
他浑然不觉,只是与对面的陈少卿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几乎同时起身,快步走到魏泯那张空案前。
陈少卿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奏章,翻开。
朱红的御批,在宫灯下显得格外刺目。
那熟悉的「准卿所请————荣归故里」等字样,正式宣告了魏泯政治生涯的终结。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这象徵着最高权力更迭的朱批,两人心头仍是重重一震。
「魏相————终究还是退了。」
陈少卿合上奏章,轻轻放回原处,声音有些复杂。
他与魏泯共事多年,虽政见时有不合,甚至明争暗斗不少,但毕竟同殿为臣数十载,眼看一位执掌朝纲近百年的老臣以这种方式落幕,难免有兔死狐悲丶物伤其类之感。
更何况,魏泯的退场,不仅仅是其个人的离开,更代表着关中门阀势力在朝堂核心的一次重大挫败,象徵着旧有格局被彻底打破。
郭正苦笑一声,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退了好,退了好啊————至少,陛下给了他体面,准其以原职致仕,还加了太子太师衔,赏赐颇丰。比起那些身败名裂丶银铛入狱的,已是善终。」
他这话,既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感慨朝堂无常。
两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份奏章,更准确地说,是投向了南宫婉儿传达的另一条旨意—擢升江行舟为尚书令,入内阁,统领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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